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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0章 桃源(十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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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0章 桃源(十三)

依緹琉璃般的眼中閃過瘋狂之色, 淒聲道:“你還是這樣護著她,為了她,你什麽都肯做, 卻不惜欺騙我, 傷害我!我就這麽讓你看不上眼嗎?”

淩曄深吸了一口氣,冷靜地看著她:“你很好, 只是對我來說,是個陌生人。”

“陌生人……”依緹喃喃道,唇邊浮現淒涼笑容漸漸沈澱,臉上只剩狠厲之色。

“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痛苦?這不公平,這份錐心之痛, 我也要讓你來嘗一嘗!”她面目猙獰道,說著轉身掐住雪若的脖子。

她手指彎曲, 驟然用力,雪若昏迷中痛苦地掙紮, 臉很快就漲紅。

淩曄怒吼:“住手!以前對不起你的是我,你要報覆就報覆我,她是無辜的!”

他扔了樹枝,從一旁黑衣人手中奪了柄長劍,迅疾地縱身躍過去救雪若。

依緹後退, 押著雪若的黑衣人也跟著一起往後退, 依緹揚手, 她身後的黑衣人前赴後繼地向淩曄撲了過去。

淩曄的內力慢慢耗盡, 招勢逐漸綿軟遲滯, 沒堅持多久, 手裏的長劍就被震得脫手,就被黑衣人制服, 押送依緹面前,讓他跪不肯,被黑衣人一腳踢向後膝蓋,被迫跪下。

“誰讓你們這麽粗魯!”依緹怒嗔,黑衣人忙低頭賠罪。

依緹上前,得意微笑,優雅地彎下腰,用一根玉白的手指挑逗般劃過淩曄的臉頰,被他厭惡地躲開。

她並不生氣,只是憐惜道:“你曾經傷得很重是嗎?否則你的內力不至於消散得這麽快……”

她臉上的悲憫很快就消散了,愉快道:“這樣也好,你就不能從我身邊逃走了。”

淩曄被兩個人押著動彈不得,恨恨道:“你死了這條心吧,我不會讓你如願的。”

“死心?”依緹眼珠一轉,似想起什麽:“你倒是提醒我了,應該讓你死心才對,這樣你就不會再做徒勞的抵抗了。”

玉蔥般的手指撫上右手戴著的骷髏寶石戒指,略一用力,居然將那骷髏掰開,從裏面取出一粒花生大的黑色藥丸。

她將藥丸撚與指尖,盈盈一笑,眸光璀璨:“這一粒是我珍藏的五毒散,服下後只需片刻,就會腸穿肚爛,吐血而亡。”

她轉身,驀然捏住雪若的下巴,冷厲道:“當日,你欺騙我的感情來救她逃走,今日我要你用她的性命來償還!”

“依緹,你住手!你這個瘋女人!”淩曄驚怒之下,身體控制不住顫抖起來。

依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,不由分說掰開雪若的嘴,就要把五毒散塞進去。

“不!”淩曄聽到自己淒絕的吼聲,他額上青筋暴起,瞠目欲裂。

兩個黑衣人本來死死壓住他,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沖力襲來,兩人被震得脫手後退幾步。

淩曄從地上一躍而起,縱身上前,一把奪過過依緹手上的五毒散。

“你還我!”見他居然不要命地自爆內力,依緹震驚不已,她掙紮著想奪回藥丸,被他一手輕松制止。

淩曄手中拿著藥,目光幽深,悲憫地看著依緹,用僅剩的力氣一字一句道:“如果....那些讓你不能釋懷的事情都是我造成的,就由我來償還給你,莫要牽累無辜。”

說罷,仰頭將藥丸服下。

他平靜道:“現在,你我兩訖了,你該滿意了吧。”

今夜在劫難逃,只能孤註一擲了,或許能換她活。

依緹驚恐地望著他,臉色慘白,說不出話來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失魂落魄道:“你竟然為她……能做到這般地步……”

淩曄捂著胸口,猛地吐出一口血來。

一時支撐不住,身體搖晃著摔了下去,他用長劍撐著地,單膝跪倒。

淩曄擡起頭,他的唇上有一抹觸目驚心的艷紅,撐著劍艱難道:“剛才……那個……不是毒藥?”他服下藥後,不覺痛苦艱澀,吐出濁血後,渾身竟有說不出的輕松暢快。

依緹眼中失去了神采,整個人都好似被抽光了力氣,半天才懨懨道:“對,不但不是毒藥,是調養身體滋補聖藥。原本是為你準備的...我一氣之下才....”

她眼底有淚光閃動,自嘲笑笑,涼薄道:“也許我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....原以為你沒了記憶,對她的感情也不過如此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。沒想到,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,你情願為她死,卻不願意多看我一眼。”

她疲憊地擺手,那些黑衣人自動退後數尺,淩曄忙站起,上前去扶住雪若。

依緹看了他們兩人一眼,一句話仿佛自肺腑深處說出:“你曾經救過我一命,也狠狠地傷過我。今日我放你一馬,權當抵消那時的救命之恩了。”

她身上的錦袍被風吹起,黑發淩亂翻飛,說罷轉身離去。

走了兩步,又停下,微微側頭過來,月華勾勒出她精致的側顏,濃密卷翹的羽睫微顫,如蝴蝶扇動脆弱的翅膀。

她說了一句莫名的話:“日後,若瞧見西南方向有火光起,速速離開。”

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,帶著身後如鬼魅悄無聲息的黑衣人。

淩曄摟著雪若站在空無一人的長街,風卷起一地的黃葉,在空中飛揚、旋轉、墜落.....

剛才生死一線的場景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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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驀地下起雨來,不一會兒,電閃雷鳴,大雨傾盆。

淩曄將雪若背回客棧時,兩人都已淋得透濕,雪若醉得厲害,方才又被打暈了,一直迷迷糊糊沒有醒來。

淩曄怕她有事,搭了搭她的脈搏,感覺還算平穩,又仔細觀察了她半天,見她臉頰緋紅呼吸平穩,心中的大石才落了地。

忙打來熱水,絞了溫溫的帕子替她擦著臉上和手上的汙漬,他托著她的手,一根一根手指仔細地擦拭著。

白帕子上染上紅印,他心內一沈,細看時卻發現是她指尖的胭脂紅,再用帕子去拭她的臉頰,果然也是緋紅一片。

他無奈的笑笑,心裏愈發不好受,她已經意識到自己醉得快不行了,采取了這種障眼法想躲避喝酒,可是豺狼虎豹又怎會對獵物產生同情?

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關系,依緹也不會指使藍玉莊的人來針對她,種種都是他連累了她。

看著她側躺在床上,肩頭衣裳破碎,無法蔽體,他心中悲憤交加,深恨自己未能保護好她。

那依緹到底是什麽人,她說的那些是真的嗎,原來自己不僅會射箭,劍法也足夠防身,那,他自己又到底是誰,他究竟該相信誰?

心裏莫名煩躁起來,他不願意再去糾結這些問題。

替她換下外面的濕衣服時,她無意識地哼了一聲,他忙停手,去確認她身上是否有傷口,細細查過她並未受傷才放下心來。

淩燁輕輕地推了推她,試圖喚醒她自己換貼身的衣服,她睡得很沈,沒有反應。

他想了想,覺得自己有些多此一舉。

既然他們是夫妻,早就有了親密的關系,如果連替她換衣服都會不自在,那才是不正常的。

即使這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,在去除掉她貼身的衣物,不可避免地看到玲瓏剔透、凹凸有致的年輕身體時,他臉上滾燙,耳朵尖都要滴血,喉結攢動,連呼吸也變得遲滯。

忙側過頭去,不敢再看,用手憑著感覺胡亂地替她把衣服穿好。

一通折騰後,已是冷汗淋淋,濕衣服被捂得半幹,風寒侵體,骨頭縫裏都隱約發痛。

如今他已經有些了解自己這具身體了,受不得寒,受不得累,今日雖然恢覆了些功夫,但內力式微,是個嬌貴得緊的皮囊。

方才一時情急自爆內力,這種方式可以獲得瞬間的武力大增,但對於內功高手無異於飲鴆止渴的自殺行為,所幸他如今內力較弱,雖對身體有創傷,尚不至於造成致命影響。

他匆匆換下濕衣服,穿了夾絨的袍衫,下樓去喚小二燒了姜湯服下,才略微覺得緩過來些。

眼下他不敢怠慢自己,怕自己病了,雪若連個依靠的人都沒有了。

窗外的風雨愈發猛烈,奔騰的雨水從屋檐上傾瀉而下,房內一燈如豆,他在床邊握著她的手,坐等天明。

清晨雨收風歇,幾聲清脆的鳥叫從外面傳來。

雪若睫毛顫動著,緩緩睜開眼。

她懵懂地看了一會兒帳頂,轉過頭,正對上淩曄通紅的雙眼。

“你怎麽不睡覺?”她詫異問道,剛想坐起來,忽覺頭痛欲裂,不覺蹙眉,按住太陽穴。

淩曄忙扶住她,“你昨夜宿醉,早起會有些頭疼,我讓店家做了醒酒湯,等下喝一碗,會感覺舒服一些。”淩曄的臉色不太好,眉眼間都是疲憊。

雪若扶著腦袋,恍然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,見淩曄臉上沾著暗紅的血跡,忙撐著床坐起來,拉著緊張道:“你受傷了嗎?”

淩曄搖頭,“只是蹭破一點皮,不礙事的。”

雪若伸出手指,極輕地觸碰了一下他臉上的傷口,淩曄倒吸了口氣,她立刻收回手指:“疼嗎?”

淩曄微笑,眼中仿佛有星光閃爍,“不疼,逗你的。”

雪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“你還有心情開玩笑,昨夜他們...後來怎麽放過我們的?”

淩曄眸色微動,平靜道:“他們無非就是想羞辱我們一番,我被他們打了幾拳出出氣,這幫人就如鳥獸散了。”他沒有說出自己已經恢覆了些武功,也沒有提及依緹之事。

雪若想起來了,那時她已經喝高了,見黑衣人圍攻過來,怕淩曄吃虧,她又急又暈,拔起匕首就要上前與那些人拼命,她記得匕首很快就掉了,那些黑衣人推搡著她,還扯她的衣服....

她猛地低頭,見身上中衣穿得好好的,只是已經不是昨天穿的那件,顯然已經被換過了。

那...昨夜那些黑衣人當著他的面羞辱她....她記得他當時悲憤的神情,並不像他形容的那樣輕描淡寫。

昨夜後面的事情她記不太清了,但當時被那些黑衣人羞辱的場景卻在腦海裏怎麽都拂不去,心情跌倒谷底,她低下頭,緩緩地蜷起身子,抱住自己的雙膝,默不作聲。

想到他一定也受了不少罪,還要在這裏假裝無事地安慰自己,心裏就說不出的難過,只恨自己無用。

“雪若...你怎麽了?”淩曄手撫著她的肩膀,關切道。

“你不要說的那麽輕巧,我知道你怕我難過才這麽說的,”她含著淚水,抽抽搭搭地說,“那些壞人怎麽會輕易放過我們,你一定也受了不少罪,還要在這裏假裝無事地安慰我...”她哭得更大聲了。

見她哭泣,淩曄有些手足無措,一邊拿出帕子替她擦臉,一邊無奈笑道:“真的沒有什麽事情,好吧,我也不瞞你,後來是因為正好有衙門裏巡夜的經過,他們就跑走了?”

雪若停了哭聲,臉上還掛著淚珠,“真的?那你方才怎麽不說。”

淩曄註視著她,忍俊不禁,“我這...不是想把自己說得慘一點,讓你心痛嗎?”

雪若頓了頓,心裏慶幸歡喜,又哭又笑地捶了他兩拳,驀地抱住他,“阿曄,你怎麽這麽討厭!”她伏在他肩上,眼淚止不住地流,如今她已是驚弓之鳥,脆弱不堪。

淩曄反手將她摟進懷裏,心中湧動著覆雜的情緒,是歡喜、是感動,還是悲傷,他分不清也說不明。

雪若吸了吸鼻子,“你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什麽人?”

淩曄頓了一下,方道:“是藍玉莊的人。”

雪若默了默,正當他以為她陷入沈思,她忽然爆發了,掙開他破口大罵,“就因為我沒有陪他們喝酒,這般王八蛋居然派人來追殺我們,還有沒有天理啊!”

淩曄失笑,卻不反駁。

直覺告訴他,雪若一定認識那個依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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